第 41 章[1/2页]

周挽做了一个荒诞的跑马拉松的梦,梦里她奔跑在一条漫无边际的道路,每个人都拼了命的往前跑,都不敢停下来,好像停下来就会被身后可怕的怪物捉住。



她跟着如潮的人群奋力向前。



但她实在太累了。



无数的人超过她,她被甩在后面。



然后有一个人忽然从身后握住她的手。



周挽看不到他的脸,只觉得他像是一阵风,带着她往前跑,推着她往前跑。



可跑着跑着,他也消失了。



明明大家都在朝一个方向跑,可周挽却忽然觉得迷了路,什么也看不清,什么也不明白。



还要跑吗?



跑到哪里去?



周挽停下脚步,在汹涌向前的人群中驻足,回头看向身后。



理智告诉她不能停,要快点跑起来,可她被撞到在地,没有力气起身。



她看着身后的路混杂着泥土和砾石噼里啪啦爆裂而起,像是电影里世界末日的画面,然后迅速蔓延到她脚下。



她快速坠落,耳边风声呼啸。



其中夹杂了一句“周挽,以后每年新年,都跟我过吧”,但很快被猛烈的风撕扯成碎片,什么都听不到。



她坠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


……



“嘟——”



黑色的海水灌入卧室。



周挽从睡梦中惊醒,接起电话:“您好,请问您是黄雪芬的孙女吗,这里是市人民医院。”



周挽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。



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


“是。”她迅速说,顾不得任何,迅速下床,“我现在马上过来,麻烦你们先治疗我奶奶,我马上就会过来付医药费。”



周挽随手扯起一件外套套上,底下是睡裙,她连裤子都没时间换,趿着棉拖就跑出卧室。



电话那头停顿了下,带着安抚的意味轻声说:“抱歉,我们已经尽力了。”



*



周挽本以为,自己永远无法做好准备面对这一天。



但现实,她比自己想象的要镇定得多。



她重新换好衣服,打车去了医院,一路都没有哭。



到了医院,电梯口很多人,她甚至还有力气走楼梯。



奶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,安静又平和,像是只是睡着了。



护士在旁边告诉她,奶奶是因为突发心肌梗塞,也是尿毒症并发症的一种,晕倒在路边被经过的路人发现,这才打了120电话,可惜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。



太突然了。



前一秒还好端端的人,就因为心肌梗塞走了。



今早奶奶出门时,周挽甚至还没有好好跟她道一声别。



她垂着眼,“嗯”了声,轻声问:“送我奶奶来的那个人还在吗,我想谢谢他。”



护士头一回见到这样反应的,愣了下,直觉周挽的状态不对劲,认真打量她,说:“是个送外卖的,还要送餐,已经走了。”



周挽点头:“我能和我奶奶单独待一会儿吗?”



“可以,”



护士转身往外走,到门口,她忽然想到什么,折身回来,“对了,这是你奶奶的东西。”



周挽回头看。



护士摊开手,手心里躺着一枚黄色的香囊。



护士说:“送来医院的时候你奶奶还紧紧攥在手里。”



是……今天奶奶去庙里替她求来的保佑香囊。



保佑她的挽挽能考得好成绩,保佑她的挽挽一生顺利快乐幸福。



周挽接过:“谢谢你。”



护士离开,替她轻轻关上门。



房间内只剩下周挽。



她低头看着那枚香囊。



看了很久,看得眼睛都酸了,血丝密布。



“奶奶。”



她蹲下来,看着床上的奶奶。



“为什么你也要丢下我一个人啊。”



她紧紧攥住锦囊,用力抿住嘴唇,又说:“但我一个人也可以过下去的,你放心吧,可以见到爸爸了,你很想他吧。”



周挽顿了顿,指甲用力地陷进肉里,几乎要掐住血痕,她低下头,极其小声地说:“可我也好想他,也好想你。”



……



跟奶奶告别后,周挽联系了殡仪馆。



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,周挽没有在医院多待,又回了家。



家里一片漆黑,周挽开了灯,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,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,可就是凭白冷清了许多。



她走进奶奶卧室,打开衣柜。



她找出一件浅灰的毛衣,准备到时送葬火化时给奶奶穿上。



这件衣服是去年她拿到奖学金后买给奶奶的,但奶奶舍不得穿,到如今也没穿过几回。



她垂着眼,全程很平静。



就连在收拾遗物时看到奶奶抽屉里放着的保险单也没有掉眼泪。



那一份份的保险都写着她的名字,周挽从来不知道,奶奶连字都不识,是怎么买的这些,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买的这些。



她走后,她的挽挽就真的无依无靠了。



她只能尽可能的让她的挽挽能过的尽量顺畅一点。



在卧室昏暗的灯光下,周挽脸上只剩下淡淡一层月光,整个身子都笼在阴影下,衬得淡薄又脆弱。



可她却没哭,甚至什么表情都没有。



可这时的平静更加可怕,她那波澜不惊的躯壳下,似乎有什么早就已经失衡,摇摇欲坠,快要坍圮。



*



两天比赛结束,陆西骁如愿拿到第一,有两万的奖金。



有相关的俱乐部看上他,想邀他加入,他兴致缺缺地拒绝,将那封装着一沓钞票的信封放进口袋,一边拨通了周挽的电话,已关机。



陆西骁皱了下眉,继续拨。



“行了。”黄屏手臂撑在台面上,幸灾乐祸说,“叫你之前不联系吧,非要拿到奖才找人家,现在人家更生气了,估计得跪下来求饶才可以。”



“她去外省参加竞赛了,准备那么久,不想这时候打扰她。”陆西骁淡声,一边低着头继续给周挽发信息,“可能还在飞机上。”



回家路上,经过周挽小区外,他抬头看向那个方向,灯都关着,一片漆黑,大概是还没回来。



他又拨了个电话,还是没人接,于是改发信息。



[6:回来了吗?]



路灯下,身形挺拔的少年直直站着。



他低着头,继续打字:下飞机跟我说一声。



顿了顿,他又全部删除,打开行程APP搜平川市和B市之间的航班,晚上一共有两班,一班是晚上八点,一班是零点。



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。



陆西骁直接打车到机场。



他站在拥挤的出站口,心里想着一会儿见了周挽要怎么说。



他头一回在感情里低头,没有经验,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道歉,他打了一通腹稿,推翻再推翻,少见地感觉紧张。



怕周挽真的生气了,怕周挽真的不愿意原谅他。



他知道自己脾气差,有时控制不住情绪,又一根硬邦邦的脊梁骨,不会低头,不肯妥协,这才闹得如今这结果。



只要周挽是喜欢他的就行。



别的什么都不重要。



他们这样的年纪,只要喜欢就足够。



陆西骁本以为,自己会一辈子游戏人间,他从来没真正爱过谁,也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谁。



他很清楚,如果这辈子一定有一个人能走进他心里,就只能是周挽。



他站在出站口,看着一个又一个航班的人出来,跟来接机的人拥抱牵手接吻,笑容满面地离开。



从七点半等到凌晨,机场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。



如今机场中来来往往的都是等红眼航班的神色倦怠的行人。



陆西骁不确定周挽到底会搭哪个航班,他按了按干燥的眼眶,重新看了遍航班,凌晨两点还有一班。



他走到吸烟室抽了支烟,出来继续等。



可等到天都泛起鱼肚白,他都没等来周挽。



或许,她下午时就回来了。



陆西骁又拨她电话,还是关机。



他蹙了眉,不知道周挽是真没注意手机,还是单纯不想理他。



不知道为什么,他有点心慌。



他走出机场,拦了出租车:“去阳明高中。”



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,笑道:“这眼都熬红了还上学去啊,现在高中生学业可真重。”



陆西骁礼貌性地回了个笑:“不是,女朋友生气了,去哄哄。”



司机夸张地扬起一侧眉:“哟,早恋啊?”



“嗯。”



“你们学校老师不管?”



陆西骁闲聊解困,随口道:“我女朋友成绩好,我沾个光,没被训。”



司机笑起来:“你们阳明成绩好的那些可是能考清大吧?”



“嗯。”陆西骁拉下车窗吹风,扯了下嘴角,“我女朋友能保送。”



*



出租车停在校门口,门卫一看是陆西骁,也没拦他不穿校服,这祖宗能来学校就不容易了。



陆西骁一路跑着上楼,直奔高二1班。



他头发都跑乱了,轻喘着气,周挽位置空着,但姜彦在教室,看来已经回来了。



他敲了敲门,问:“周挽在么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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